举起那一缸莲，谢方知嘴一勾，笑得森而恶劣：“都说此药在宽心锅内炒，不能焦躁上火，每日三服，和气汤送服，必能无病不愈——我呸！“

“故玄虚！学修之事，岂是什么药方能解？若如此，天下鸿儒学之辈当，何曾有如此多晦脏污事？”

众人不禁有些骇然了，谢方知这是要跟昭觉寺结下死仇啊！

第七层！

谢方知已经大笑了一声：“苦海既无边，何是岸？放下屠刀，天下便无杀人之法？圆弘和尚佛法，不如答我这两问！”

千人瞩目。

…什么？

一层砸一只瓷缸，全摔在九层台之下。

可不就是这个理吗？

哟呵！众人一听立刻来了神：京城里谁不知谢方知最是嘴毒，如今这和尚竟然说谢方知偏执，还要规劝他苦海回，放下屠刀？这不是搞笑呢吗？甭说是了解谢方知的了，就是寻常人都嘘声一片。

碎瓷片落了满地，青莲也残破，看上去糟糟的一片。

说到这里，他话里便顿了一下。

昭觉寺中僧人忍不住议论：“他能有什么妙方？”

下面普通僧众瞬间被谢方知激怒：“你什么！”

岂料，谢方知嘲讽地笑声，讥诮：“万法归于无，回答我所有问题的方法就是不回答，明知我是诡辩，却要与我继续辩，不是自讨苦吃又是什么？若谢某是你，此时便将那嘴闭，一个字不说，方能免去今日颜面扫地之灾！只可惜啊，迟了！泥菩萨过河，自难保，也敢来渡我谢方知？天下之大稽也！”

放下屠刀，天底下还有杀人杀心之法，屠刀何足？

众人听了，不由得大叫一声，这老和尚总算是机智了一回！

足足将众人胃吊了好一阵，谢方知才转过，将台之上最后一缸莲抱了起来，中：“妙方十味药：慈悲心一片，好肚一条，温柔半两，理三分，修行要，中直一块，孝顺十分，老实一个，鸷全用，方便不拘多少…”

瞧着众人没了声音，谢方知才：“天下治病救人只有一味药：黑心黑心更黑心！光明磊落苦中苦，险卑鄙人上人！诸位听着。谢某这一味药，开得可否对症？”

手中箫已然脱手坠地，摔了个残破，谢方知拍拍手，一步站在第九层，便这么远远一看，挨挨挤挤都是人。

岂有此理！

“啪！”又是一只瓷缸。

慈悲心一片，好肚一条…

谢方知潇洒地一挥箫，朗声笑：“无情无，无佛无相，无无生，无念无往，才是皈依真佛。诸位法师见得谢乙手起箫落之间，可曾无情无？不过是憎恶谢某如此恣意妄为，今儿我还就砸了，能把我怎样？”

看似简单的一句话，实则已经叫圆弘和尚哑无言。

谢方知一蟹壳青织银锦缎长袍站在上，一副不当回事的模样。他两手朝腰上一叉，望着远天光云影，缓缓吐一气，淡淡：“对不住诸位，今儿我谢乙不兴，大家一起不兴吧。”

姜姒一听这话，却是前一亮。

谢方知的确在与圆弘大师辩法，枪剑，字字句句锋锐尖利，剥拆骨。

他瞥了圆弘和尚一，圆弘和尚在见到那青莲被摔了之后，脸也沉了下来。

谢银瓶还是一回看见谢方知这样锋芒毕的模样，以往他只有在骂人的时候才显得别有一犀利尖锐之，现在却是这等略显得正经的场合。

就是姜姒也愣住了。

言罢，再次一步踏上，抬手便砸了第八个青瓷莲缸。

众人听了谢方知这话，都忍不住思索起来。

谢方知怡然站在第一层上，手握一箫，似乎有些无聊：“你昭觉寺的经坛故个玄虚，我谢乙最见不得这些。”

倒是姜姒，完全没想到。

圆弘大师已经怒目嗔视，扬声：“谢施主为人未免太霸。”

见着谢方知举步走，圆弘大师站在下，问：“谢施主提了如此多的疑问，叫老衲来答，老衲不能够，却不知谢施主能否给答案？”

…

气氛，终于开始绷了起来。

就在众人一片的议论声中，谢方知朝着第一层走了上去，站定之后，便看见那一只盛着青莲的青瓷广小瓷缸，手腕一转，手里的箫落在那瓷缸上，顿时听得“哗啦”一声响，那瓷缸便落在地上，砸了个碎！

这谢方知…

之前乃是谢乙以歪理取胜，却不知之后是如何？

他于是笑一声：“这风可大了，天底下这么多善男信女，都来礼拜，可见世上一心求善之人不少。我谢乙颇通岐黄之术，今日凡齐家治国学修者，都有一妙方给诸位。”

众人都听得痴如醉，拍手叫好，直言“太妙太妙”骤然间听见一句“我呸”全傻了。

多少人在这一刹那，已然是怀激，大为赞叹！

别说是寺中僧人们，便是寻常人也都愣住了。

谢方知师名门，又是谢氏一门翰墨之族，腹内锦绣成堆乾坤万里，所学之驳杂，乃是只钻研佛学的圆弘和尚不能比。

好个谢乙，这一句真真刁钻！

圆弘和尚打了个稽首：“人生梦幻泡影，谢施主偏执一端，满负累，何不放下？苦海无边，回是岸；放下屠刀，立地成佛。”

这会儿众人兴致早已经被吊了起来。

“欺人太甚了！”

一时之间，谢银瓶也不知心底是什么觉，纵使她心智于常人，如今也不由得有潸然泪下之。

谢银瓶与姜姒这里却是了兴趣，能有什么妙方？

“胡言语，这人真是胡言语，方丈怎地还不撵他下来？”

缸落地，碎瓷飞溅，散落成珠光彩，晃了无数人的。

然则叫他辩驳，又陡然发现辩吾可变，明知谢方知每一句都是诡辩，可哪里能找到应对这人诡辩之法？

谢方知：“众生皆有执迷相，和尚你乃是着了相。”

这一回是他举起再朝着下面砸下去的，顿时只闻得“啪啦”一声响，接在他话语之后，众人心神一时为之所慑，竟惶然不知何言语，所有人都瞪大了睛看着他，满场只余下骇然的寂静。

真真是无上的妙方啊！

旁人恃才傲、仗势欺人也就罢了，如今这谢方知竟是恃才欺人！

与人说话的声音，不过在谢方知开那一刹那，所有声音都平息了下去，一时只听得见广场上大鼎里佛香燃烧的声音。

苦海没有边际，回若有岸，那不就是边际吗？既然没有边际，便不该有岸，有了岸，苦海怎会无边？既然苦海有边，何须回？

话音落，盛着莲的青瓷缸也落了。

苦海既无边，何是岸？

不怎么说，圆弘大师也是知名僧，断断没有理败给这样一个谢乙。

他谢乙明摆着说的就是歪理，可这歪理歪理自有之所以成“理”的理。